髂动脉狭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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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7/23 14:18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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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陪伴Lisa写这个故事的过程中,我很多次都觉得语言是苍白的,比起她在想要成为一个妈妈的路上所经历的这些,说什么都显得太轻易了。作为编辑面对这个故事的情感是复杂的,我必须一遍遍地看,又一遍遍地掉泪。谢谢她的勇敢,愿意去面对这三次重大的创伤,并写下来,不逃避,不沉溺。我不认为这个故事会让人恐惧生育,它让人看见当无常碾过一个个体时是多么冷酷,也让人看到,一个人可以怎样面对生命中的无常,在哀伤之后,仍然有力气去拥抱它。(依蔓)

Lisa

编辑

依蔓

这医院,候诊的走廊却出奇得窄。产科B超室的门口,孕妇们挨挨挤挤,各自扎堆聊天。我一个人坐在角落,垂着头,双臂交叠,挡在腹部前面。和身边的一个个大肚子比起来,我平坦的小腹显得那么格格不入。

“唉,闷死了。”坐在旁边的孕妇突然站起来,硕大的肚子朝向我,卡其色的毛衣后面,我几乎能清晰地看到肚脐的轮廓。

“为什么是我?!”我盯着那个肚子,心里想着,把下嘴唇咬得生疼。

一个奇怪的念头冒出来:医院旁边就是动物园。就是那一刻,我决定要离开这里,我要带肚子里的孩子去动物园看看。

“宝宝,我们走。”我在心里说,越过一个又一个大肚子,逃了出去。

01

在我的印象当中,第一次明确产生“等我有了孩子……”这样的想法,大概是在15岁。那时候我的身体快速发育,有天晚上洗完澡出来,发现卧室的窗帘开着一条很大的缝,“哎呀,你怎么不把帘子拉好!”我回头冲我妈喊。她头也不回,“没事儿,看不到的。”我在心里暗暗生闷气:“哼,等我有了女儿,我一定给她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。”

我想有个女儿——不,我几乎确定,我以后会有个女儿。这仿佛是命中注定的事。

从那开始,我会在自己的日记本最后留两页,上面列着一个单子,叫做“等我有了孩子,我要……“所有求而不得又说不出口的爱、尊重、保护、包容,全都被我记在里面,像是包了个鼓鼓的锦囊,等到自己成为妈妈的那一天,打开,兑现。

差不多也是从那时候开始,我和同学走在路上,偶尔会有小孩子误把我们叫做“阿姨”。同学很生气,抓着小孩子要求改口:“叫姐姐!我是姐姐!”我就只是在一边笑。

我喜欢被叫做“阿姨”。12岁的时候,我第一次成为“姑姑”,在老家那个砌着灰色墙砖的长长的胡同里,我把红包塞给堂哥怀里的娃娃,用食指轻轻碰了下她的小脸蛋。她张开嘴“啊啊”了两声。那感觉真好。很多年里我都在回味那种感觉。有点像是吃了一颗阿尔卑斯奶糖,巧克力味的那种,吃到一半糖漏到了心里面,化开了,痒痒的,暖暖的,麻酥酥的。

后来我发现,那种感觉在其它一些时刻也会出现。

比如初中上篮球课,瘦小的女同桌来了月经还偏要打,打到一半疼得直冒汗,脸色煞白,呼哧呼哧喘着气。我冲上去叫停,把她扶到一边的石凳上坐下,让她把整个身体靠在我肩膀上,汗珠沿着脖子淌下来,流到我手背上,我没动,就一直撑着胳膊让她靠着。那种熟悉的感觉,就在我心里荡漾开。

再比如高二的时候,班里有个年纪比我们都小两岁的女孩子,被选送到高三插班,突击“少年班”。我那时是学生会干部,经常利用“职务之便”跑去看她,发现她压力很大,就买了个本子,发动全班同学给她写鼓励的留言,趁检查跑操的时候送到他们班的队伍里。她嘿嘿笑起来的脸,在路灯底下特别好看。

慢慢地我发现,同学开始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上后缀——“XX姐姐”,我笑纳了这个称呼。它让我觉得被需要、被喜欢。

记得有一次班级团体活动,带活动的心理老师问大家,如果要在团体里选一个人做妈妈,你会选谁?选好以后,把自己的手搭在她肩上。一分钟后,我左右肩膀上交交叠叠,落下了很多只手,超过团体的一半。

所以当26岁的我,在自己的婚礼上说出“我愿意”的时候,我脑海中浮现的画面,是夕阳下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,躺在摇椅上晒太阳,孙子孙女在一旁打闹着呼啸而过,然后我们喊着“小心,别跑啦”,起身想追却追不上,孩子们笑作一团。

成为“妈妈”这件事,对当时的我来说,从来都不需要考虑,它就像春晚的《难忘今宵》一样,是一项确定无疑的安排。而且,是一种幸福的安排。

但我从未想过,这条路,如此艰难。

02

“这个孩子……可不太好啊。”

听到这句话的时候,我正躺在妇产科B超室的床上,盯着B超大夫挂在颈间的粉红色带子看,觉得很刺眼。带子的一端连着电脑,另一端连着探头。我的肚子被抹满黏糊糊的液体,探头在上面划来划去。

“这是你第几个孩子?”她侧过头来问我。我把视线从带子上移开,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,想回答,却说不出话。陪我进来的朋友上前走了两步,替我回答:“第一个。”我瞥到她看了我一眼,但我不敢看她,死死盯着她拿在手里的手机。手机屏幕亮着,是相机状态。哦,她刚刚说,要帮我拍下孩子的第一张照片。

我突然很想侧头看一看电脑屏幕上的画面,可身体像冻住了一样,完全无法动弹。

我闭上了眼睛。

我的第一个孩子,刚刚13周大,就这样被宣告“先天发育不良”。那一年,我28岁。

已经不记得是怎么走出B超室的。记忆中的下一个画面,就是我坐在B超室外的椅子上,盯着手里的B超单一遍遍地看。“露脑畸形?右上肢缺如?”这是B超单上的最后一行字。我看着那两个问号,心想,问号就说明不确定吧?会不会误诊?是不是搞错了?

先生在一旁握着我的手,没说话。他历来不会安慰人。很久,他凑近我耳边说:“亲爱的,你已经很努力了。”我一下子绷不住,鼻子一酸,眼泪滚了下来。

我确实很“努力”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“努力”就是我的信仰。在备孕的一年半、怀孕的三个月里,我像备战高考一样,恨不得把每个知识点都学到、每道模拟题都做一遍。我把各大备孕网站上有价值的资料分门别类整理好,在白纸上清晰地画出早晨7点的体温曲线,把排卵试纸标上时间依次填好,听从医生的建议按照排卵监测的结果安排房事。发现怀孕后,我郑重地把“大姨妈”APP的状态改为“怀孕”,认真记录“孕期日记”,谨慎安排饮食和作息。

可是我忘了,考试有正确答案,人生没有。我以为我做好了“万全”的准备,命运却给我出了一道残酷的“加试题”。

“哎呦,这么不好啊。”这是我的主治医生看到B超单,说的第一句话。然后她抬头看了看我,“没事啊,还不算晚,我马上给你安排住院。对了,医院还不能出这种产前诊断,医院,你马上去那做个鉴定,把结果拿回来,就能马上做了。”她的语速飞快,连着用了好几个“马上”,好像我肚子里是什么怪物,要立刻、迅速、采用所有可能的方式把TA杀死。

“想明白了就好。”吃完晚饭,妈妈拾起我面前的饭碗,用纸巾抹了一把桌子,但没有看我,“畸形的,说什么也不能要。”说完,很利索地转身走了出去。

“畸形”?我坐在椅子上,看着盘里的剩菜,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字。

“TA是我的孩子!”我想向所有人呐喊。可四周空荡荡的,没有人回应。

第二天,医院,在妇产科B超室门外的角落里缩着,像是等待最终宣判的罪犯。可是当排号越来越临近的时候,我突然开始后悔。我想,如果这就是我和孩子的最后一面,我会不会后悔没有好好爱TA?我还没有认真和TA说过话。

于是,我带TA去了动物园。我们去看了金丝猴,孔雀,斑马,长颈鹿,我给TA讲自己小时候第一次来动物园被长颈鹿吓哭的故事,我告诉TA爸爸属猴,很爱玩,很喜欢小孩,会是个好爸爸,我和TA在长凳上拍了张自拍,照片里,我右手摸着小腹,微笑看向前方,样子很温柔。我想,我要把最幸福最美的时刻留给TA。

医院的时候,已经接近下午下班。原本挤满人的走廊里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孕妇,一脸疲惫地靠在墙上。

B超室里,一个画着浓妆的大夫拿过我的单子,没有看我,反倒很兴奋地招呼后面的几个小大夫:“来来,这个你们看看。”然后,她让我脱下裤子,双手抱腿,把探头伸进了我的阴道。“看到了吧,露脑畸形。”她指给小大夫们看。小大夫们也很兴奋,纷纷凑上前看,指着屏幕交头接耳。“很可能是羊膜带的问题”,浓妆大夫又说,展开了她冗长的宣讲。

整个过程,探头在我的阴道里粗暴地捅来捅去,身边的白大褂们兴奋地看着屏幕里我的孩子,讨论着他们感兴趣的话题。没有一个人看我一眼。

我医院的。医院门诊楼入口的花坛上,我哭得岔了气。我在心里想,孩子,这个世界,你不来也好。

住院之前,我把留了5年的及腰长发剪掉,和我给孩子写的信一起包在一个很精致的荷包里。荷包被我小心地缝起来,偷偷塞进病号服的口袋。医生给我的阴道塞下引产药的时候,我死死攥着那个荷包,脑子里是两天前,给我做检查的小护士误以为我是产检,让我听的胎心,“咚咚咚咚咚咚咚……”像小火车一样,那么昂扬、茁壮。

“对不起,对不起,对不起”,我在心里一遍遍默念。每宫缩一次,我都觉得,是我的孩子在挣扎,TA说TA很难受,TA说TA不想死。

我是在卫生间里产下TA的。先生叫来小护士检查胎儿,两个不了解情况的小护士找了很久,低声耳语:好像还少一条胳膊。我一边疼得发抖,一边一字一顿地告诉她们:是,我的孩子没有右上肢。不知道为什么,我把“我的孩子”这四个字说得特别重。

我曾经在日记里给TA起了个小名叫“小猴纸”,因为TA和先生都属猴,我想,这或许是上天的安排。3个月后,我在那个叫做“小猴纸”的文件夹里写下了最后一篇日记,题目是《宝宝,妈妈要往前走了》。写下那行字的时候,我有点担心忘掉TA,那像是一种背叛。

事实证明,我没有。

03

再一次见到早孕试纸上的粉印,是一年半之后。我又惊又喜,自己在卫生间里反复确认了好几遍,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照一遍,拍了照拿到阳光底下再看一遍,过两小时重新测一遍,然后把两个试纸排成一排,对比颜色是不是有不同,确认不是自己看花了眼。

等到三条试纸显示出三道粉印的时候,我给先生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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