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丨刘小念
来源丨写故事的刘小念(ID:xgsdlxn)
年,刚满20岁的我妈嫁给了我爸。
姥爷病重,家里需要她的彩礼钱来救命。
嫁过去那天,也是我妈跟我爸的第三次见面,他们对彼此都没什么感觉。
然而,贫穷限制了两个年轻人的选择。
当时,22岁的我爸跟同村人去上海打工了一年,匆匆回来结婚。
结婚第四天,他就回了上海,把我妈这个新娘留在了这个陌生的家。
我妈说,她没体会到新婚的喜悦,对我爸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。
我爸离开的那天早晨,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扔到床头,说了句:“不要乱花。”
然后,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我妈说她永远不会忘记我爸给她钱时,眼神与动作里的那份施舍与轻蔑。
和她在娘家每次干完活,上餐桌吃饭时,姥爷脸上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。
我妈其实是一个很有反骨的人。我们老家在贵州大山深处。我妈排行老二,上面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哥哥,下面一个年幼的弟弟。姥姥在生小舅不久就因病去世。当年,我妈念到小学毕业后,姥爷便不再让她读书。于是,她小小年纪就上山采蘑菇、割藤条,刨药材拿到集市上卖,生生给自己赚出了初中学费。有好几次,姥爷把她从教室里拎出来,让她回家干活。她一锄头下去,砍断玉米杆,并对姥爷说:“你不让我上学,我就不好好干活,把庄稼都给霍霍了,你要是让我上,这些活,我全包了。”姥爷到底拗不过她,只好放她去上学。但初中毕业,妈妈眼前没了路。她想和村里人一起外出打工,但身患肺气肿,几乎丧失劳动力的姥爷对她说:“妮啊,你走了,这个家怎么办?你哥不务正业,你弟那么小,他怎么活?”包括后来嫁人,她内心是极不情愿的。但生在那样的家庭和那样的社会环境,她只能像大多数人一样认命。她甚至隐隐期待着,嫁过去,有了自己的小家,或许日子会不一样吧。然而,丈夫新婚之夜的简单粗暴,以及临行前给钱的动作,让她迅速明白:婚姻改变不了她草芥般的命运。她唯一可以指望的,好像就是内心那份隐隐的不服。我妈小心收起我爸留下的元钱,又拿出当年自己赚学费的倔劲,没白没黑地劳作。不仅把自家的耕地打理得井井有条,还每天天不亮就去开荒,种上当时很稀罕的经济作物香瓜、西瓜、红豆、绿豆……到了冬天,村里人或聚在村头小卖店打扑克,或拿着马扎在村口扎堆晒太阳。我妈从不参与这些,她跑到山上去撵野鸡、抓野兔拿到集市上卖。有一次,她差点被野猪给袭击,好在砍柴的人救了她,但这一点不影响她第二天继续上山。大家觉得她脑壳有问题,要钱不要命。但我妈有自己的目标,那个目标在当时的她看来,比命更重要。年春节前夕,我妈像村里很多人那样去县城买年货。只不过,她带回来的是一个大件:磨豆腐的电机。她要开豆腐坊。等我爸腊月二十九赶回家时,我妈已经用她的机器给家里做了唯一的年货——豆腐、豆浆、豆腐脑。木已成舟,我爸抱怨了半天也就消停了,毕竟,电机的钱,是我妈自己赚的。待到大年初六,我爸就走了。走之前,他把打工赚的钱,除了路费,剩下的都给了我妈。虽然我妈什么也没跟他说,但爷爷奶奶以及村里人跟他讲了,我妈是多么的能干,是个正经过日子的人。而且,他自己也有眼睛。家里有了这个女人,一切都打理得滴水不漏。我爸走后不久,我妈的豆腐坊营业了。从此,十里八村都认识了这个和气能干的“王彩凤”,熟悉了她清脆婉转的“豆腐,热乎的豆腐”。年11月4日,我出生了。我爸闻讯赶回老家,一边照顾我妈月子,一边张罗着翻新老家的房子。但我妈阻止了他。她宣布出月子后,要跟我爸一起去上海打工。彼时,见她赚到了钱,光是同村就有两家也开了豆腐坊,两家为了抢生意,搞起价格战,都在那儿赔本赚吆喝。这件事,对我妈的触动很大。她觉得农村人口有限,购买力更是有限,在做生意里摸出一点门道的她,想去大城市见见世面。“想让儿子比咱强,咱得首先成为有本事、有见识的人。”这是当年我妈说服我爸的话。我爸内心强烈反对我妈瞎折腾,但这句颇具理想主义,带着文化气息的话,让我爸一时词穷。毕竟,他只有小学文化,初中毕业的我妈在他面前算高学历。而且,他慢慢了解到:只要是眼前这个女人想干的事,好像没人能拦得住她。当然,我爸也有他农民式的狡猾,他隐隐觉得我妈是个有点能力的人。万一这个女人真能在外面闯出点名堂呢?就这样,我妈在我八个月大时,把我交给爷爷奶奶,跟着我爸去了大上海。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进城。甚至连如何检票,怎样在火车上上厕所,走路要看红绿灯这样的事都不知道。而我爸呢,作为一个资深“打工仔”,居然像个旁观者一样看我妈出洋相,一方面嫌她丢人,一方面希望她知难而退,回家种地带娃。但那时的我妈一腔孤勇,非得在城市里混出个样来。刚开始,她在同乡的帮忙下,先是去饭店当服务员,后来又去超市当导购。与我爸不同的是,我妈不仅仅单纯为了打工,她想寻找商机。在做导购时,她看到超市旁边的一家包子店,每天从开门到打烊,客流不断。我妈便毛遂自荐跳槽到了包子店。她毕竟是自己做过老板的人,眼里特别有活。虽然她应聘的岗位是服务员,但真忙的时候,哪里需要人,她从不惜力。这样的员工,谁不喜欢?我妈只干了半个月,老板就给她加了薪。此时,是我妈来城市的第五个月,薪资已经快超过了我爸。“人,在任何时候,都得活得有脑子,都得思考琢磨”,这是我妈的名言。三个月后,我妈把包子用料来源、经营模式、利润摸了个清清楚楚。然后,她利用半个月休息一天的那个时间,去找门面。是的,她想当老板。得知她的想法,我爸气得要把她塞进火车,运回老家。他知道我妈心大,没承想这么大。可我妈不走,她说脚长在自己身上,她想上哪上哪,想干啥干啥。然后,我爸使出杀手锏,抢走了我妈身上的银行卡,里面有三万多块钱,是他俩的全部家当。这招,让我妈有点傻眼,她跟我爸打包票:“你把钱给我,我用半年时间,让这钱翻倍。”我爸死死捂住存折:“我信你个*,你就是个疯娘们儿。”然后,我爸扬长而去。他坚信,没有本钱,我妈就折腾不出什么风浪。但我妈是谁呀,她可是乡亲们眼里毁誉参半的“王三疯”。钱被我爸拿走了,她居然又回到店里,找到包子店老板,开门见山地跟人家说:“我不想打一辈子工,我也想当老板,你能不能给我投钱开家店,赚了钱,咱俩一人一半。”老板当时就被她气笑了:“我要是有这个钱,自己不会开啊,为什么要给你投?”我妈说:“因为你也看到了,我是个诚实能吃苦的人,脑子也不笨,我就是缺起步的钱,你投了这个钱,既交下我这个人,还可以帮你赚钱,我要是你,我就同意。”说完这话时,我妈心里做好了被拿拖把赶出门的准备。但她自己也没想到,老板居然同意了。就这样,我妈有了她在上海的第一份事业。刚开始,老板给我妈买了设备,租了商铺,备了半个月的食材。我妈舍不得,也没实力雇人,只好央求我爸过来帮忙。我爸虽然极不情愿,但他也震惊于我妈居然真的有本事说服别人投资。于是,答应过来帮几天忙。那段时间,他们俩忙得热火朝天,饭都顾不上吃。可是,有人排队,不停进账的感觉,让他们根本觉不着饿。到了月底一盘点,营业额居然有6万多,去掉房租、成本,可以净赚3万。跟老板对半分的话,一个月也可以赚到1.5万。两人激动坏了,一晚上反反复复各种计算,只是往最狠了算,月收入也会超过1万。这个数字,让他们做梦都在干活,兴奋紧张得睡意全无。为了这份收入,两人起早贪黑,忙得不可开交。就在店铺红红火火时,一场大火将她所有的努力化为灰烬。包子店租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木质老房子里,老房子的线路早就老化。爸妈毕竟从农村出来,只顾赚钱,安全意识方面还很欠缺。有一天,老化的电线不堪重负,引发起火。一时间,火烧连营,不仅把自己的包子店烧毁了,还把邻居的面包房烧了大半。爸妈的心血和希望,一把火烧光了,还欠下房东8万块赔偿款。我爸坐在一片废墟里,号啕大哭。我妈却对他说:“这要是晚上起火,就出人命了,人没事,就是天大的幸运。”我爸说:“你放屁,人没事,钱没了,还欠一屁股债,拿什么还?没发财的命,就别做发财的梦,以后我再也不听你的,我回我的工地,你爱干啥干啥去,别拖累我就行。”我爸回了工地。大难来袭,一个大男人就这么把乱摊子扔给一个女人。这行径,我听了尚且愤怒,但我妈说:“他的能力决定了他的格局,人在承受不了的时候,才会甩锅、逃避。”这就是我妈,从嫁给我爸第一天起,就知道他不是理想中的老公。但她依然跟他过了大半生,不是因为孩子,也不是因为找不到更好的人。而是她可以在一些细小的事情上,看到我爸骨子里的善良,和最无可奈何的自私。同时也从我爸身上看到一个人没有能力,又没有胆量,不敢破局的可怜。包子店没了,还背上8万元的债务,但我妈没愁。她相信,只要肯动脑筋,天无绝人之路。我妈把身份证,还有唯一的银行卡押在房东那里,买了个小车,沿街卖水果。很快,她就卖出了自己的门道。见顾客时常买了苹果,又想买葡萄、芒果等其它水果,但又觉得吃不了那么多。于是,我妈干脆根据大多数人的喜好,卖拼装水果。有一次,一个买水果的白领见我妈做生意如此灵活,就对她说:“阿姨,你这种水果拼装更适合去那些大写字间楼下卖。”我妈第二天就按照女孩提供的地址,去了写字间云集的陆家嘴。结果,中午不到半小时的时间,水果销售一空。第二天,我妈又上了三倍的水果,去了陆家嘴,又去了南京西路。再后来,她把生意拓展到淮海中路。每天中午是她生意的高峰期,过了那段时间,我妈又开始琢磨新项目。后来,她中午卖水果,晚上给他们做经济实惠的盒饭。第一天做出的五十份销售一空后,第二天卖到了一百份。而且,很多人开始要妈妈的电话,希望能预订。这时,我妈自己已经忙不过来。她把我爸叫来帮忙,但一听说我妈又动了租房子,扩大经营的“邪念”,我爸死活不肯回来。最后,我妈拿着攒下来的几万块钱去找被她烧了房子的房东。她还欠人家8万元,她说是去还钱,其实是去求支援。不曾想,她靠着那份韧劲真的说服房东把修缮好的房子重新租给她,并且成为她的股东。于是,我妈的盒饭店开业了。那时还没有外卖小哥,她每天依然中午卖水果,下午回出租屋做盒饭,然后晚上去陆家嘴一带送盒饭。后来,有两家公司老板听说我妈做饭好吃,还免费送自制凉菜,于是,跟她签了合同,员工午餐指定由我妈提供。就这样,我妈的小小盒饭店从她一个人,慢慢变成了三个人、五个人、十个人的餐厅。继续给几家公司提供午餐盒饭的同时,也做堂食。我妈用一年时间,把欠房东的钱都还上了。而且,打那之后,房东也一直是妈妈饭店的股东。5年,我妈已经在上海稳稳扎下了根。而我也到了上学的年纪,她打算把我接到身边读书。但就在这时,她看到另外一个商机。她每次去看我爸时,都会给我爸做些好菜好饭,顺便也给他的工友改善伙食。话说她如今生意好了,但我爸还是坚决不去帮忙,宁愿在工地干着最脏最累的活。我妈心疼我爸在工地的辛苦,所以,每次送饭时,也会给他们工头一份,希望工头日常关照一下我爸,时间久了,和工头也混熟了。那时,工头除了包工程,还做堆场生意。所谓堆场,就是把拆迁工地上的建筑材料,比如门窗、地板、琉璃瓦,以及各种木料回收,整理,再卖出去。工头在上海做了许多年,跟拆迁工地熟,有货源,但他嫌弃这活儿麻烦。工头看出我妈的能力,就问我妈愿不愿意做这个生意?盈利三七开。我妈只去工地转了一圈,了解这活儿的流程后,马上就答应下来。打那之后,她指挥我爸带着两个老乡,每天在工地把拆出来的各种建筑材料整理好。然后,我妈负责按二手建材的价格卖出去。通常情况下,都是货车直接来拆迁地拉货,一车货,转一次手就能赚个千儿八百的。等我妈的堆场生意理顺后,我已经在村里上了小学。我妈为此回了一趟老家,征求我的意见,是想跟她去上海,还是留在农村。在那之前,我曾经去过几次上海,因为父母活得艰辛,住的条件很差,所以,上海给我的印象并不好。而且,因为从小就跟爷爷奶奶生活,所以我对爸妈并没多少依恋。因此,我选择留在农村上学。我妈那次在家里待了一周,她跟我说了许多。应该是把她在上海这几年的经历讲了一遍,但那时的我,对于这些事情,并不感兴趣,也有点听不进去。但她有句话我记得很清楚,她说:“儿子,妈最想你的时候,做梦都在哭,想回家,但转念一想,回家能拿什么陪你?要想你比我有出息,我就得拼命赚钱,让你有饭吃,有书读,将来比我强,为了这,妈什么苦都能吃。”只不过六岁的我,因为跟父母见面稀少,渐渐对于他们的去留已经并不在意,对他们是为了我过上更好的生活更是毫无概念。时隔多年,直到我为了毕业论文采访她时,她才有机会跟我解释一个母亲的心酸:“在上海谋生太苦了,但一想到你能不重复我的人生,我就把每天晚上想你时流下的那些眼泪,都憋了回去。”这一次,我妈没哭,但我哭了。我上小学后,我妈按月给班主任钱,把我托管在老师家。一到寒暑假,就把我接到上海,给我报假期培训班。见我爱看书,她托了好多人,结识了一个高中特级老师,让人家给我列书单。只要老师推荐的书,她都买给我。在老家,我是为数不多有自己书房的人。我妈每次回家,都会在那个房间坐很久,看着那些书,像是自语,又像是说给我听:“看这么多书,得明白多少事,见多大的世界,长多少本事。”然后,伤感地对我说:“妈妈初中毕业,学过的知识都就饭吃了,也指导不了你什么,你就跟着这些书学,学做人,学做事,将来,肯定比妈强一万倍。”就这样,我的童年与少年时代,除了上学,其它时间几乎就是在读书中度过的。而我对于爸妈知之甚少。只是偶尔从乡亲嘴里听到对他们的评价:“听说在上海捡破烂”,“开了个粑粑馆,还拿自己当老板呢。”真正懂得他们的不易和勇敢,是在我自己考进县重点高中,然后,又考进南京院校之后。在我自己进入城市,艰难地战胜自卑、跨越城乡差距时,才能体味到一无学历,二无人脉背景的父母,在大上海谋生,他们到底克服了什么。年,我考上了理想中的大学,爸妈也离开了上海。早在五年前,堆场的生意随着城市拆迁的基本结束而结束。而我爸因为常年超负荷的劳动,腰部受损,再也干不了重活。更伤心的是,他因为相信老乡的忽悠,被骗进了传销组织。还是我妈报警,把他从魔窟里救了出来。经此一遭,我爸再也不愿留在城市,他要回农村,盖一个漂亮的别墅,享受退休生活。我妈答应我爸回老家,但她不同意回到村里。她离开了这么多年,乡村越发凋敝,而她还不想才四十几岁,就天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、养老。最后,在我妈的坚持下,他们在县城买了一套三居室和一间门面房。因为做过堆场生意,她对各种建材品级了若指掌。我妈在县城开了一家建材商店,既是老板,也是店员。靠着一份诚实无欺,生意也还算兴隆。年,我临近毕业。在众多毕业选题里,我选择了做第一代和第二代农民工这个主题。因为我生长在农村,当过那么多年的留守儿童,自认为比较了解这个群体。毕竟,我也是农民工子弟。于是,爸妈首先成了我的调查对象。我第一次用一个观察者的身份,去了解我的父母。在我的要求下,我妈带我重回上海滩。去了我爸的建筑工地,去了她第一次租住的民房,她第一家包子店,也去了繁华的陆家嘴、淮南中路、南京西路,还有当年爸妈堆场的地方,如今那里已是高楼林立。每一个地方,我妈都能说出一段谋生的故事。而我切身感受到的,是一个初中文化的女人,在上海的传奇。尽管她没成为什么富豪,什么女企业家。但当我走过她当年走过的路,听她轻描淡地说着那些往事,突然觉得,我的妈妈远比我认识的那个她,要伟大得多,她是值得我一读再读的另一本教科书。那一路走来,我很感谢自己选了这样一个选题,让我有机会真正认识我的妈妈。她没有文化,但对人生,她只有一句话:“老天有眼,干就完了。”尤其是说到后来我爸被卷入传销组织,我问她:“当时好多亲戚也都去了,你怎么没动心?”我妈说:“一个包子、一盘大头菜,成本多少,能赚多少,我心明镜一样。天上怎么会掉馅饼?骗你的其实不是别人,是自己。”我问她:“那你怎么没死命拦住我爸?”她说:“不让他吃点亏,他就觉得自己这辈子有当千万富翁的命,上次当,也就知道自己是谁,这辈子就彻底踏实了。”这就是我妈,这些话,都是她从汗水里提纯出来的最朴素,也最实用的人生哲学。而这些话,有那么一个又一个瞬间,让我觉得胜读十年书。离开上海之前,我带我妈去了迪斯尼、外滩、登上东方明珠塔,夜游*浦江。那晚,我妈坐在游轮上,如痴如醉地看着两岸灯光。她说:“儿子,妈在上海待了小十年,今天才看到上海是这样美,大上海真好,但不是我这种人待得起的地方,它属于你们这些有知识有文化的人,你们既能够把它建得更好,也能享受它的好,不像我们,好日子都没能力过出好样子来,心穷得很。”我妈还说,不懂得享受生活,是她的硬伤,跟钱没关系,就是书读得少,明明有眼睛,但没眼光,明明有脑袋,但很多事想不到,于是做不到。那晚,我妈很伤感。我人生中第一次特别特别心疼她。从前心疼,是懂事后知道她赚钱不容易。而那一刻,我心疼她受困于认知牢笼的痛苦,也知道,和她同样出身农村的我,是幸福幸运的。因为,我是站在她的肩膀上出发的。回老家的火车上,我妈哭了。我知道,那眼泪五味杂陈,我不能打扰她,但我很开心有这样一个机会了解她。我们母子之间,其实一直都是最熟悉的陌生人。小时候,我最依恋她的时候,她不在我身边。长大后,我甚至一度怨她只知道赚钱,根本不在乎我。但我现在终于明白,她宁愿让我怨恨,也要蹲下身去,让我踩过她的血汗,走向高处。尽管她老说自己没文化,但在我心里,赤手空拳打拼到今天,对命运一直说不的妈妈,就是离我最近的英雄。在她身上,我看到了持续的自我管理、为人处事的分寸、不抱怨不示弱不狰狞的得体、懂得接受又敢于改变的内心强韧。说实话,妈妈的奋斗经历也让我热血沸腾。马上毕业的我,已经向上海多家单位投递了简历。我想好了,要像当年的妈妈一样,在这个令人热爱的城市扎根。一个家,需要几代人不懈的努力,现在,我接过妈妈的接力棒。是继承,更是致敬。看更多走心好文章
点击下方卡片